2025年7月14日，02:28，女神群岛——实验用岛

收到欧阳千若的指令时，林语荫就已经意识到了大事不妙，但直到她看见这群人时，她才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么不妙。

统计过后两千两百一十二人，当她带着亲信队伍把这些人从太空梭那狭窄的空间之中放出时，她被这个人数给震惊了。更可怕的，领头人率先站了出来与她交涉，告诉她这里无一例外，全是超能力者。

(相关资料图)

两千多人，在这个月而言并不算什么恐怖的数字，因为有着数十万的人为了加入SALEF来到了这，可她明白这些人超能力的源头是哪，即便只是从那对话中听了个大概也足够了。能有两千人，能否有两万？那两百万、两千万甚至两亿、二十亿是不是都能纳入考虑范围之中？

唯一可惜的是，他们经历背后的故事性质，让这一切必须暂留于幕后等待。

“能说明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吗，语荫姐？”

问她问题的人在前面提到过一句，名叫“赵星辉”，此时和她坐在实验用岛的总监控室里，虽然其实还有一个“周雅鱼”，不过说话的资格被她用“欧阳千若”为借口压下去以后，还在旁边伺机而动中。

“我不明白，姑且只是在执行千若的命令而已……”她看着监控屏幕正在被指挥一波波疏散的人群，不禁扶额苦恼道，“我劝你们两个也压制一下好奇心，为什么要喊忠诚于千若的人来这里处理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这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我们是重案组的人，动起来意味着什么，你们应该都有数吧？”

“之后会把痕迹擦掉的，所以……”

“不是！为什么我们做事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啊？！我们是SALEF！千若是我们的领袖！我们代表着‘公平’和‘正义’啊！”

斜眼看向大吼出声的人，林语荫冷声说道：“很可惜的是，‘公平’和‘正义’和我们现在在做的事完全没关系，真要有那一天，今天发生的事反而会使它们来得更快更轻松。”

“非要想知道些什么的话，我只能告诉你们，我们现在来接应的人，全都是被人工赋予了超能力的存在。”

“等……等会，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行不……”

“她之前因为那个人骂过不是吗？”林语荫眼看着赵星辉，手指着刚才说话的她，“那个人死而复生了，外面那些人是他这三年里和政府一起合作进行非法实验的结果，全都是他人造出来的超能力者，超、能、力、者。”

那个她颤颤巍巍地问道：“人造的……超能力者……？”

“是的。”

超能力者的实力，对你们两个而言不算难以想象的吧？

七级超能力者的破坏力，如果没有任何阻碍，一日之内就能将海城这样的国际大都市毁到失去绝大部分的功能性八级超能力者则是此处的一个或数个省份，而九级则是一个国家，十级则代表着凌于整个地球的总和还要多得多，即便失去了现有的一切，对身为那个等级的欧阳千若来说，即便是穷奢极欲的生活，只要还是物质，那就没有不能实现的。

如果这两千两百一十二人都起码是七级超能力者，那么荡平一个国家已然不成问题，而这数字完全是可以继续增加的。

“总之……还是先确认这些人的身份吧，毕竟背景是非法实验的产物……”

“那我们不是应该……”

“不用想了……千若知道‘正义’的选择是哪个，但正确的选择是哪个……估计谁在她的位置上一时半会都得不到答案的，在她举棋不定这段时间里，我们最好还是帮她打掩护吧……要是再后悔了，这个世界就完了。”

“与其有时间在那里讨论我，不如快点去帮忙。”

不用看，她们也知道来者是谁。

路途于常人眼中看似遥远，对她而言不过就像光绕地球一圈，在这上面花费的时间，应该还没有和官僚扯皮来得多，甚至没有她在灰木面前说话的时间来得多。在这样需要严肃对待的时刻，她也还是没发觉到自己的潜力有多么深不可测，毕竟你从她脸上看不到一丝疲劳，缺乏痛苦表现来过渡，意味着身体的负担能力没有被完全压榨出来……不过这就是她，天然超越无数人类。

“千若……”

“周雅鱼雅鱼你先闭嘴，和星辉下楼去帮队伍核实信息、把凌灵异叫上来，我和千若来担任交流方……”

听到本就在这替她指挥的林语荫下令道，欧阳千若也是短叹一声，看向自己多年的好友周雅鱼忧心忡忡道：“雅鱼，你还是走吧……我想你也知道了，这件事和他有关，我明白你不了解他……我从来也没法说自己了解，所以我不想把精力花在和你吵架、为他辩护了……”

“我就是……没法不偏向他的……”

“让我稍微轻松一点吧，好吗……？”

虽然语气的确是在请求，但言下之意实在过于明显了。

可话里的这种不客气，却也怪不了谁。

非要怪罪，那只能找上做了这一切的人，去找那个大家本以为他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毕竟欧阳千若为一个在沉默中不断付出的人辩护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有一个人得不到她这样的辩护，那她就会开始偏离自己的梦。

周雅鱼看了看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似乎是想寻求支持，可看到她们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有些沮丧地站起身来：“这次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千若……不过你不要……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没有什么好欺骗自己的，这样你也能稍微放下一点不是吗……？”

由衷的话语，心知对谁而说，但她由不得自己的意识把自己代入其中。

“我……知道……”

赵星辉看得出她神情之中无限的动摇，赶快带着周雅鱼离开，让更了解这件事、态度也更平和的林语荫一个人留在这陪她。

好友的一只手伸了过来，她却轻轻打开了。

“我没事的……”

“看窗。”

“我真的……”

“你给我看窗！”

她还从未见过林语荫朝她吼出声来。

“你自己看看，你这叫什么‘没事’？！我知道你刚刚说得对，你不可能不去偏袒他，我也不觉得在我们知道事情全貌之前，站到任何一侧就是对的……但现在我至少知道一件事，那群人认为他们经受了不人道的待遇，是因为你爱着的那个人才经受的，那你觉得他们嘴里会不会有比雅鱼能说出的还要过分的话？你现在这个精神状态，那你听到以后打算怎么样？往悬崖更深处继续跌落吗？！要是这样的话，你还不如喊苏树过来！就算她和他是姐弟，至少在公私方面，她也能比现在的你分清太多了！！”

窗子里映出的透明镜像里，最清晰的就是她，而她身上最清晰的东西，已经不需要重复那么多次了。

这就是她现在需要去面对的现实。

“冷静一点，冷酷一点……把你的感情先舍弃掉吧，好吗？这才是现在最起码的‘公平’……”

她做不到的，即便再努力去做。

三声敲门声响起，门外的人却没有等那一声请进，她抬头看向那一男一女，神色之中突然挤进了一丝震惊。

“宁蓉……没想到失踪以后你去参与了这种事情……”

男人是凌灵异，女人宁蓉则是她在幼时经历实验时结识的朋友之一，是少数和她共度了那段时间、成为了超能力者后却没有加入SALEF的人。

家庭环境与她一样，官场味道浓重，父亲在四年前是杭城市长，因为巨额贪腐枉公被查处后依法执行死刑，副厅级的母亲本就病重，家庭遭遇这么大变故后不久也去世，由于任职地方离SALEF总部那么近，那么大的案子不免扯到超能力者们，而她就担任起了SALEF内部纠察的职责。

在案件结束，事情告一段落，被证实无辜的宁蓉没有接受她的邀请加入SALEF，突然没了踪影，现在她终于知道人去了什么地方。

“我没参与实验。”宁蓉见到她立刻解释道，因为她的大学专业是生物系的，“我失踪是因为不想和别人的生活做什么拉扯了，不是因为我想要经历这些事……他应该会帮我证明的，对吧？他不止一次说我的学识还不如返校重读四年算了的……”

“他？他不在这，在这也不合规矩。”

“那他现在人在哪呢？”凌灵异直视着目前的世界最强者，气势丝毫不弱地问道，“你难道有任何理由放着他那一个级别的人满世界乱窜吗？六个小时，足够他做太多布置了。”

“好了灵异……我们先进会议室吧，稍微正式一点，对交谈有好处。”

她看得出，宁蓉大体上依旧温文尔雅，可背影之中却有着一些……她说不上来的气息。

戾气？

那所谓“会议室”，其实也不过是储藏间内的东西被搬了出来再移进去几张椅子和一张桌，创造一个临时的密闭空间来保证对话的安全性和近距离，虽然现在提供与接受帮助的双方对这件事的本质大概都心知肚明，但这种仪式感同样还是会起作用，会让她在交谈时取得一些来自于身份的优势。

“请坐。我正在安排你们的新家，预计在半个月内你们就会陆续搬入，届时你们日常开销都由我个人来提供，你们能接受吗？”

她不仅仅是SALEF的领导者，还是巨型企业集团Idea Source的领导者，这是一个负责将她和灰木以及SALEF的科学专利转化为商业与社会价值的商业组织，而现在世界正在推出的科技背后，至少有四成以上，或多或少都能和她名下的专利扯上关系，如果不是她具有人人皆可称之“美好”的理想，即便一天到晚都在开销，在各国遵守专利法的情况下，她也会稳坐世界年收入最高的位置，将后十位总和都碾压过去。

至于说为什么是收入最高？每年百分之八十五都投入进了SALEF与社会建设中，剩下的百分之十五作为流动资金，她的日常开销只占其中极小的一部分……

是的，她是个既得利益者，所以这个故事的根源，的确只是不同理念的所谓“强者”在互相竞争而已。

再往深了走，那就更纯粹……

只是一场赎罪。

“需要我们分散开来吗？”宁蓉坐下后第一时间回问道。

“目前来说，Another的消息不会大规模传播，如果你们彼此之间不排斥，我希望你们能住在一起……‘便于管理’可能在此刻听起来不是一个好词语，但这是保证你们能够获得一定自由、而不会在无意间自己毁掉生活的办法，你们是超能力者，普通人去看你们可能会用上放大镜……除非你们什么都不做？我想那是不可能的吧。”

凌灵异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当然不可能，不然的话，其他人被他找上的时候可就没有依靠了。”

“……你们的意思是说，他平时会找你们的麻烦吗？”

“一个精神变态会对他眼中的实验品做什么？他会允许小白鼠逃跑、在实验室里随意生活吗？我反正看够了他疯狂的姿态，不会像那个人一样相信他还能是个好人的。”

“那个人……？”

“一个平时自称是他‘学生’的人，叫‘林亦律’。”宁蓉适时补充道，“现在在下面帮忙……不过我不建议你叫她上来，她和灵异、和我们有矛盾，虽然是个好孩子，不过有点……对她那老师有些太虔诚了，一旦听到不好的描述很容易生气。”

她点点头，虽然心底还是因为刚刚的话产生了一丝动摇，但还是继续问道：“那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参与SALEF招聘测试。”

凌灵异抛出了一个让她震惊的回答。

“为什么？”

“因为想做些什么的话，我们需要一个身份，SALEF就是目前给超能力者最好的身份和伪装，即便我们在这个组织内，因为自己的特殊性，很有可能不会获得什么权力，但至少能保全自己……直接地说，是利用你和他对峙，只有你能够为我们提供有效的庇护，也只有你能够利用好我们的特殊。”

“我更好奇一件事，他和你是什么关系？值得为这么一个注定遗臭万年的罪人付出那么多？”

虽然……

但是。

“Another细胞是我和他共同的研究成果……应该说是他个人的研究成果，我只是提供了研究环境与设备……在发现这种东西的副作用和不稳定性后，我叫停了他的实验，但他因为看到了Another细胞背后的潜力、看到了你们的可能性……所以不知在何时联络了政府……”

“后来他死了，因为我对不起他的一系列事情……政府死马当活马医，却真的用Another细胞把他复活了……大概在这之后，这场实验就开始进行，把你们卷了进去，让你们经历了这一切事件。”

宁蓉和凌灵异对视一眼，再看向了对面认识许久的林语荫和欧阳千若，沉声说道：“阻止Another细胞的研究，不像是你应该做的事，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不了解这东西好处的人，你有那样的理想，为什么要……”

“因为那东西会和你们能也许已经看到的那些悲剧一样……！它会让生物在同类的血肉面前被勾出兽性！即便外表看起来不变，但内核已经变成了完全不同的生物，即便是素食者也完全会同类相食！而且成功率与稳定性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在他改造的小白鼠之中只存活了三只，其余一百多只全都化为了黑泥水四处流淌，那场面就连回忆都让我觉得恶心！这种东西在当时看没有任何具有实用性的可能，我更不希望他在其中走向偏执……他的才华无穷，不只有那么一条出路，大不了多走……一些时间而已……”

她年幼时经历的，她深知那其中的不公与痛苦，所以她不希望别人的人生中充斥着那些事，也不希望那成为任何一个人的支柱。

多走一些时间吗……

那什么都改变不了。

“在我的记忆里……他不是能够做出这些事的人……”

“我在大家眼中的成就，从一开始我就明白他提供了多少帮助……所以在我正视这一切后，我才知道我自己对不起他、我才知道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开是多么让人恶心的一件事……！即便谁都不理解我这种执念，我也不会放弃这个想法……”

“如果他真的是个疯子，那我就是罪魁祸首……无法辩驳的……甚至应该负担起这一切的人……”

“所以我必须为你们做些什么……”

说实话，如果这是谈判，如果对面坐着的并不是什么从刀山火海中爬出来却还能守住“人性”的家伙，即便只是个“人类”，是个大家眼里都正常的“人类”，她这种自曝底牌的行为，只会让她把自己能输的东西全都送出去。

“我能理解你，却不认为你能负担那些事情，也没法做到把这些事怪到你身上……千若。”

“他……是一个我们难以形容的人……‘混沌’，或许都不足以形容他，所以我们经历的事……有资格……让我们说他是个疯子。你不是，你看起来不像、你说的话不像、你想做的事、在做的事同样不像，那只能说明你现在还不是那样的疯子，所以你负担不了他犯下的罪孽……”

“如果有机会，他或许很乐意对你说这些事的……”

“因为他不会欺骗任何人，即便是他在伤害的人。”

他一直不说谎，不是因为不会，而是因为不明白其背后的意义。

没有“真实”依靠的感情，不过就是玩具。

而“人”，是由感情构成了绝大部分的存在。

“他对你们做了什么？”

这不是欧阳千若，而是林语荫问的。

“除了一些为了测试超能力实际强度与Another细胞带给生物的特性，剩下的那些……应该说是‘社会实验’吧……大概。”

“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是超过我们总和的存在，所以他自己作为‘栅栏’，将我们限制在一个空间里活动，定时定量投放食物和资源，在原先那片贫瘠的地方生存，时间会持续半个或整个月，还会用超能力制造出一些极端天气……用饥饿感来将我们先逼上绝路，后来可能会有人忍不住，开始试图和别人争抢，因为在成为实验品之前经历过死斗，所以‘杀戮’也不是什么大多数人都无法接受的选择……”

听到这些话后，欧阳千若的神色，此刻显得很痛苦。

如果想要试出超能力的强度，他应该是世界上最有办法的人，而不是在用这种根本看不出意义的方式，去把“人”变成“鬼”。

“单纯的逼迫战斗很容易让双方的战意缺失，缺少战意时血腥味的影响也要小得多，那种嗜杀的疯子虽然我们不是没见过，都已经变成了死者，现在还留在世上的最少也明白在不合适的时候与场合克制，所以给我们之间创造最基本的生存矛盾，引起仇恨之后、通过吃同类变强之后，能得到的数据是最好而且还有可预见的下一次的，还会勾起人的权力欲与其他的东西，Another虽然是人，但这种社会组织之间的形式，会不会由于能力与身体结构的根本性改变而同样发生变化，这大概是他在设计实验时在考虑的事……某种意义上，的确是兼顾了数据和心理还有他那病态爱好的大型实验。”

“灵异……”

“客观地说，在多次实验之后，他掌握了Another进食量的精确比例，不像最开始那样有些小组根本不够分，完全是在不公平的情况下被逼着把别的活人看做储备粮，极端天气的运用也可以成为一种契机，所以像我和蓉儿这样的组织者也就更有价值……厮杀背后的意义虽然存在，但越是证明我们的价值，政府就越是乐于投入其中，而我们学会了管理整个社区、减少杀戮过后，那需要解决的就是他而已。”

“所以我们才觉得他就是一片混沌，因为他根本没进一步逼迫，只剩下我们与我们自己之间由于封闭环境而逐渐变质的‘心’。”

“我能理解林亦律和行方南那样的人为什么存在于我们之中，因为在他会成为依靠的时候，他的确和他所做的一切天差地别。”

“……可我也明白，如果他真的善良，带着我们逃跑即便在最开始做不到，也绝不是他拖了三年的理由，他一直都是帮凶，否则仅凭我们自己的力量，我们也可以逃出来。他没用这段时间去拯救那些被他伤害的人的心灵，反而时常因为思想的偏差而做出一些骇人之事，这样的人……我无法原谅。”

“希望你自己心里有数，千若小姐。”

“无论你有多么爱他，他始终是个罪人，杀过很多人，甚至吃过他们，只是因为一场‘实验’。”

“你最讨厌的东西。”

之后，林语荫站了出来，代替她谈起了详细事宜，交谈的事她全都明白，甚至能想到更好的方案，可此时心不在焉，甚至连提一句的心情都没有，就连凌灵异与宁蓉都看出了这一点，在事情大体安排完成后就以“传话”为由先行离开，留下她和林语荫在这。

可林语荫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眼神，在她面前摇了摇头，留给了她背影。

黯然。

就连那枚银戒指，也仿佛不再反出光芒。

这能代表什么呢？

因为曾经它什么也不代表。

只是装裱虚无之物……

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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